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泼刀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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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9章 燧轮真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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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”

  “哼!乐个什么劲儿?”

  一个醉眼惺忪的汉子哼哼唧唧,声音拔高,“俺舅爷在工部当差,内幕消息!那‘神器’能顶千百个苦力!商号们争着买,往后工坊里还有咱小民的活路?都得喝西北风去!”

  此言一出,周遭骤然一静,面面相觑。

  “不…不至于吧?”

  旁边有人笑着打圆场,“俺是烧窑打砖的,手底下功夫!砖坯不瓷实,炉里一过就废!还有俺家婆娘,在津门绣坊当差,针线活计巧着嘞,难不成那铁疙瘩还会穿针引线?”

  “就是!朝廷得了宝贝,那是镇国安邦的,跟咱们小民争什么食?”

  “俺倒听说了,”一个黝黑汉子压低声音,“晋州商会要修那‘铁牛车’跑的‘神道’驰道,正满世界招人呢!这活计接下来,几年的嚼咕都不愁!”

  “啥?!你他娘的不早说!”

  “走!快走!”

  听说有工开,几个汉子登时拍案而起,一阵风似的刮出了茶馆。

  茶馆幽暗的角落,一个身材短小的伢人独坐窗边,灰布帽檐压得很低,耳廓却如狸奴般微微翕动。

  他将那些真假掺半的议论收入耳中,默默记下。

  片刻后丢下几枚铜钱,起身便走。

  此人出了茶馆,脚步一转便扎进了东城。

  东城毗邻漕运码头,本就是鱼龙混杂的泥塘。

  自打“铁锚会”的龙头罗功胜在菜市口掉了脑袋,这曾煊赫一时的庞然大物,便如被捅了窝的马蜂,顷刻乱成一团。

  稍有点门路的高层早已卷铺盖逃之夭夭,远遁他乡。

  唯剩下一群红了眼的亡命徒,此刻正为了争夺地盘,在长街上厮杀作一团。

  “干死这帮杂碎!”

  怒骂与惨嚎交织,往日的城狐社鼠,这时哪还顾得上“不闹出人命”的潜规矩?

  棍棒成了摆设,雪亮的刀片子、凿骨头的小斧头,只顾着往对方要害招呼。

  噗嗤!有人当胸被攮了个透亮,哼都没哼便栽进血泊。

  扑通!血糊糊的尸首被抛入浑浊的河沟。

  百姓惊叫着奔逃躲闪,远处传来衙役急促的吆喝和杂乱的脚步声……

  望着这血腥混乱,那矮小伢人眼底掠过一丝浓重的讥诮,仿佛在看群蝇争腐。

  他压了压帽檐,侧身滑入旁边狭窄的深巷。

  这里居住的,都是京城贫苦人家。

  巷子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浊气——那是经年的潮湿霉味、陈腐的尿臊气,还有角落里小作坊鞣制生皮散发出的刺鼻恶臭,熏得人脑仁发胀。

  低矮的破败房屋如歪斜的积木,挤在坑洼积水的泥泞小道上。

  伢人低着头,在蛛网般密布的窄巷里七绕八拐。

  他每一步都踩着污水烂泥,还不时警觉地往身后撒出一些无色的粉末。

  几条翻食垃圾的野狗刚凑近嗅了嗅,登时毛炸如刺猬,夹着尾巴哀嚎着逃窜开去。

  终于,他停在了一处荒草漫过膝盖的破败大院前。

  几个衣衫褴褛、眼神空洞的乞丐正蹲在倒塌的照壁旁,用缺口的破瓦罐煮着从各处讨来的馊水和霉烂窝头,那恶臭随风飘散,足以将活人顶一跟头。

  “滚远点!”伢人捂紧口鼻,嫌恶地低喝,随手丢出几枚铜钱。

  乞丐们木然地捡起铜子儿,拖动着破草席让开了道。

  闪入后院柴房,他凝神谛听片刻,确认四下无人,这才揭开角落里一块厚重的、布满苔藓的地窖隔板。

  一股混合着泥土腐败和阴冷湿气的浊流,顿时涌了出来。

  矮小伢人毫不犹豫,一个鹞子翻身便没入黑暗。

  狭窄的地道潮湿冰冷,他在黑暗中熟稔地左弯右绕,走了约莫一炷香,眼前豁然开朗,出现个地下洞窟,看模样曾是私盐贩子囤货之所。

  昏黄摇曳的油灯光晕下,清晰地映出二十几条盘膝端坐的身影。

  他们虽身着粗布汉人衣物,但头顶无一例外,全是剃光中间头发的“月代头”,腰侧斜插着修长冷硬的肋差。

  阴鸷锐利的目光齐刷刷扫来,如同一群蛰伏于巢穴中的恶狼。

  矮小伢人再不掩饰,跪在地上磕头道:

  “法主にお会いします(拜见法主神官)!”

  灯火黑暗处,则响起了阴冷的声音:

  “如何,有赵清虚的消息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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